浅谈中国农村题材小说中农民形象 第4页
乱世出英雄，时代需要梁生宝式的农民英雄，时代造就了这些农民英雄。但是，当这些“赤脚英雄”经过建国初期的风风雨雨，迈入和平年代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新的局势：他们的死对头——“地主恶霸”历经中国几十年众所周知的特殊的政治“清算”，不要说作为一个阶级已经被消灭，就连肉体也差点被“消灭”了。农民去除了身上的几重压迫，外来精神压力被推翻了，但他们却面临着新的难以启齿的困窘：他们有能力改变自己的政治命运，却无法改变贫困的物质现状。于是，对于贫困饥饿的切实感受和他们自身的精神状况、精神弱点再一次成为新时期农村题材小说关注的焦点。历史使农村题材小说回归关注农民的狭隘性和劣根性。但由于时代的变化，这时的农民形象与鲁迅笔下的阿Q式的农民显然相同而又不同。相同之处是这些农民形象都具备某些根深蒂固的积淀在整个民族血液中的自私狭隘的特性；不同之处则在于他们所处的时代背景不同，政治命运不同。
新时期反映农民精神状况最为成功的当数高晓声的“陈奂生系列”。尽管有人评价高晓声在迅速达到创作颠峰后已经“江郎才尽”，但谁都无法回避他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为整个中国文坛带来的“陈奂生式”的惊喜。农民英雄被剥掉神气的外衣，遭遇“陈奂生式”的尴尬。小说《陈奂生上城》通过平凡的小事，以惊人的深刻性，写出了一个平凡的农民的复杂微妙的心灵历程。陈奂生曾是一个常年负债，受人轻视的“漏斗户主”，如今靠了新时期党的农村政策，刚开始从极度贫困中摆脱出来。小说描述他一次上城卖油绳、买帽子、住招待所的小小经历中的愉悦、痛心和自豪的情绪变化，深入到他内心深处，淋漓尽致地刻画出他勤劳淳厚的品性，和善于自譬自解、自我陶醉的精神状态。在他身上分明有着阿Q的影子，但他又是一个今天的经历了长期贫困生活的老实农民的特有形象。他的好气好笑的举动思绪是解放后部分普通农民的生活史。高晓生通过富于幽默感的笔触，行文不动声色而情深意浓，描绘不经意而美丑自现，既鞭挞农民身上的精神弱点，又点出孕育这种弱点的社会温床。这种幽默式的鞭挞显然是善意的、温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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